第二十四章 溃局 上-《篡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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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暴雨在汉城街头,连成了一片。没有现代排水系统的古老城市,到处都是污水横流。天气已经完全没有了晴朗时候的暑热,反而有点湿寒。闪电雷声,不断的在城市上空亮起炸响,而大团大团的乌云,就层层的压在城市上面。

    这样的天气,街头行人稀少,只是偶尔有几个戴着斗笠,淋得象落汤鸡一样的百姓,艰难的涉水而过。

    一辆有着曰本公使馆徽记的马车,在一片污水当中穿过。车夫穿着油布雨衣,用力的控驭着显得烦躁的马匹。车子后面,还有一队穿着整齐的曰本公使馆卫队。扛着步枪,哗啦啦的踩起满地的积水,穿着油布的雨衣,跟在马车后面。

    马车上面,还有正式的使节旗帜。曰本公使杉村,居然在这么恶劣的旗帜下,还要奔赴朝鲜王宫去呈递国书。

    雨越下越打,打得所有暴露在外面的人都睁不开眼睛。队伍一直来到了景福宫前面,宫门口已经有王室的礼宾官员,浑身[***]的在那里等候。他手里的油纸伞早就给大风刮得不成样子。身边跟着的迎宾队伍,一个个都按着帽子,狼狈不堪的在大雨里面等候,一个个都湿冷到了骨子里面。这些礼仪人员,估计将杉村睿公使已经骂了一个狗血淋头。这个天气不在家里喝点小酒,过来呈递什么国书?

    马车几乎到了门口,才被礼宾官儿发现,忙不迭的踩水迎了上来。在暴风雨中扯开嗓子大喊:“公使大人!天气太坏,李王殿下和闵妃殿下在交泰殿等候!两位殿下让小使转达对公使大人的问候!您实在是辛苦了!”

    那官儿喊得声嘶力竭,狂风夹着冰冷的雨水直往嘴巴里灌,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。马车停在景福宫门口,车夫跳下车来打开侧门。就见杉村睿裹着西洋式的风雨衣跳了下来,一下溅起了好大的水花。他也戴着礼帽,压得低低的直到眉心,加上风雨衣竖起的领子,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。暴雨实在太大,才一下车,他几乎立刻就被淋得透湿。他却不管不顾,回头对着跟上来的那队卫兵大声命令了一句什么。那些卫士顿时就先跑到宫墙滴水檐下站着。有意无意的夹住了景福宫的大门。门口的朝鲜王宫护卫,这个时候谁还在露天站着,曰本公使卫队的举动,他们看都懒得看一下。

    杉村看自己卫士就位,才猛的一摆手,跟着礼宾官趟水朝宫内直行而去。几个转折就已经来到了交泰殿前的长廊之前。几个盛装朝鲜宫女早就在那里等候。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件又轻又软的斗篷,还有一个蹲在地上,托着一双软底宫鞋。杉村睿大摇大摆的甩掉了风雨衣,还上干爽的斗篷,又换上鞋子。在一边等候的那个礼宾官忙不迭的又是一呵腰,头前领路。

    而杉村,只是面沉如水。一路行来,一路打量着这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王宫,似乎像是他才是第一次来一般。

    雨幕沉沉的将宫室内的建筑遮挡住,模模糊糊的。雨水敲打在铜做的飞檐兽吻之上,发出密集而又清脆的声音。这个小国,远离世界的中心那么多年,这座王宫也安静了这么多年……但是随着曰本在海上的崛起,这座王宫的主人,必须要为曰本帝国的利益服务!

    杉村在汉城十年经营,似乎就是等着此刻。

    交泰殿就在眼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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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如果说景福宫是朝鲜王族统治的象征,那么真正负担起朝鲜统治任务的。却是朝鲜议政大臣大院君的官邸。

    兴宣大院君李昰应这个时候才准备午睡呢。一场大雨,浇熄了暑热。甚至让怕冷的老人觉着有些寒意,身边的侍妾有点眼色,赶紧让下女给李昰应的卧榻加了一床褥子。又服侍他喝了一点调理过后的参汤,才扶着他准备入睡。

    大院君府邸的占地,比景福宫也小不到哪里去了。要直到,现在朝鲜李王殿下,还是大院君殿下嫡亲的二儿子!李王殿下十二岁即位,就一直是老头子帮他打理朝政大小事务。没想到儿子娶的那个媳妇儿却大大的不省心。是个女人还有那么大的权力**!非要和老爷子争夺朝鲜实际的统治大权!

    这十几年来,大院君殿下和闵妃明争暗斗可真是不在少数。撕破脸两方面势力大打出手也颇有几次。壬午事变,借着旧军动乱,李昰应在当时庆军和袁世凯的支持下,一举压倒了闵妃的势力,夺得了议政大臣的位置。他这个人有点认死理。别的国家再强,离朝鲜还是有点儿远,清国再不成气候,对于朝鲜也是庞然大物,而且就在身边。为了保住权位,不抱着清国大腿,还舍近求远了?

    甲申政变,闵妃一举发力,不仅杀了旧党不少中坚骨干,还把老爷子给囚禁了起来!多亏老爷子腿脚利索,居然逃跑了出来,一头就撞进庆军军营里面。开化党政斧才建立几天,就在清[***]队的洋枪之下烟消云散。那次政变更坚定了大院君的信心。抱着大清的粗腿,可保一辈子平安!不然那些洋枪打响,可不是好玩儿的!

    从甲申政变翻身之后,受了惊吓的老爷子也曾经大发银威,又抓又杀了开化党不少人。矛头还直指闵妃而去,但是却被自己那个糊涂软弱的二儿子硬保了下来。当时老爷子也纳闷着,自己这个一向没主意的儿子,到底是真糊涂呢?还是假糊涂?怎么连权力平衡这一套也会了?

    闵妃虽然未倒,但是势力大衰。闵妃也老实了许多,甲申之后几年,老爷子算是过得舒心了。当年的锐气也少了许多。就想有生之年,就这么富贵尊荣下去算啦。自己死了之后,管他朝鲜还是什么模样呢。外面世界变化太快,已经不是他这个老头子所能理解,也是所能应付的了。

    这个闲适的午后,侍妾将他午睡的东西都安排好了之后。老爷子不知道为什么,却丝毫睡意都没有了,站在卧室的庭院前,披着一件斗篷,里面就是睡衣。摸着长长的白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雨水哗啦啦的在他面前滴水檐上落下,织成了一道雨墙。庭院里的景色,都变得模模糊糊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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