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碎语-《缱绻花时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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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氏就歪在炕头,盖着个厚厚的褥子,半眯着眼,用掏耳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掏着耳朵,听了就冷冷一笑,“一个丫头,能出多大的是非,不过是仗着自己识几个字,就把眼睛长到头顶上了,再伶俐厉害有个什么用,还不过是个丫头,主子要打要罚还不是任便,要不我总说,这女人还是不要那些学问的好,最多也就能背个《女诫》也就是了,安安稳稳的一辈子,省得整日里不知道自己是谁,坏了纲常。”
方妈妈心里就乐,张氏说话看着海阔天空的一堆空话,实则每每话中藏话、字字针芒,而且针对性很强,马上顺着话就爬,“老太太说的正是,老奴也是这么说的,一个丫头罢了,老老实实的端茶倒水伺候着主子也就行了,要那些个没用的做什么,太太却说什么,识文则能明理,明理即知善恶,这话说的老奴当时就脸红了,也不敢说什么了,太太想是暗指老奴不识字、不明事理、善恶不分呢。”说着,颇显委屈的抹了抹眼,垂着眼皮,悄悄从眼角瞟一眼张氏,张氏出身小门小户,也不识字,所以她最是妒忌那些读书识字的女子,更恨有人提及读书识字一事,自己故意添点油加点醋,张氏就能把杜氏恨到骨子里。
果然张氏眼中寒光一闪,像刀一样锋利,方妈妈只瞧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颤,张氏咬着牙,心里恨不得撕了杜氏,但又迅速恢复了平静,目光中已不见刀锋,只剩下淡淡的讥诮,抖了抖掏耳勺,见抖不掉耳垢,又对着嘴吹了吹,反而安慰起方妈妈来,“你也多心了,她自己识字,自然想着别人也识字才好,若是能挑个识字的丫头,也显得她自己有才学不是,我瞧也不是针对你什么。”
方妈妈虽有些失望,却立刻笑起来,“老太太说的是,倒是老奴小心眼了,老奴多句嘴,不知二小姐在府外启蒙了不曾,可识得字?若是识字,这以后,主仆二人倒是相称了,若是不识,身边有个识字的丫头帮衬,倒也吃不了亏,这样一想,倒底还是太太心思慎密周全。”说话间,停了停算盘,又看张氏。
张氏也看着她,半眯着眼,看不出什么神色,只觉得深不可测,静默了一会,笑,“你想的倒是长远、周到。”
方妈妈心一颤,赶紧拨算盘。
张氏熟视无睹,接着说,“听老爷说过,那章氏她爹原是个教书先生,章氏小的时候也跟着她爹的学生们一起念过书,可见也是个能识字断文的,二丫头跟着她这么些年,想必也识些个字。”
方妈妈突然想起一事,问,“老太太早上怎么不给春桃那丫头改个名字?这府里的丫头一向都是老太太取名,富贵、来喜、守健……多么喜庆,不比春桃好听?”
“哼,你没听着太太说的话吗?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听不懂,总之把一个丫头的名字硬是夸到天上去了,我还改什么?由着她去吧,左右就那一个,在西跨院呆着,也不在眼前晃悠,也就算了。”
方妈妈瞟她一眼,深深一笑,“一个名字而已,老太太倒是不必计较这个,只是,老奴刚才从杂院过来,听到巧云带了那两个丫头去找佟妈妈,说是二小姐已经给她们俩取了名字了,那个大的叫初夏,小的叫秋分,老太太可知道这个事。”
“当真?”张氏目光一冷,“二小姐倒是个有主意的,这么快就给丫头取好名字了,也不曾问过我的意思,初夏,秋分,这叫个什么事?节气也能当作名字用?我刚才心里还想着两个顶好的名字给她们,一个叫庆喜,一个叫喜庆,唉……”叹了口气,语气越发的凉了,“这府里越发的没了规矩,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也都叫出来,没个体统。”
方妈妈也笑,“太太不也给二小姐取了若胭两个字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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